窗外云卷云舒

作者:徐久

我和巴黎的故事要从我的窗外说起。

巴黎,提起这座城市,大多人想到的是国际都市的车水马龙和喧嚣吵嚷、香榭丽舍大街上光芒闪耀的巨幅广告牌和性感高傲的大牌模特,或是近年来动荡不安的黑人区和各式恐怖袭击的报道。但只有真正居住在巴黎的人,才会知晓黄昏过后她洗净铅华的宁静和安详,寂静无人却有昏黄灯光点缀的温馨街道,或是陌生人在楼道里擦肩时礼貌又暖心的问候。如果说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不同的人也会对巴黎有不同的城市印象。我和巴黎的故事要从我的窗外说起。

在巴黎南郊,我有一扇向南的窗子。无论阴晴与昼夜,我通过它追寻太阳的轨迹,感受时间的悄然流逝。有时还未起床,晨曦的光芒就透过窗角爬了进来,我起身拉开窗帘,还看不到第一缕阳光,但已看到被太阳烘烤成粉红的云,懒懒地在空中欠身。地面上最先看到太阳的,会是窗对面的几棵松柏,它们仿佛踮起脚尖争相接受朝阳的爱抚,光从树顶向下滑落,覆盖到树干树梢,直落到松柏脚下的绿色草地上,像星火燎原一样把草丛染成闪耀的金色,隔夜的白霜一点点褪去,大地从睡梦中醒来。

如果说每天的日出是完全类似的表演,那么云,就是巴黎天空中永不相同的变量和亘古不变的主角。

众所周知,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有不同的风俗和文化,若你细心观察,不同地域间的自然元素也不尽相同。比方说巴黎的云,像是贴着地表匆匆行进的旅客。它低到总让我有伸手去抓的欲望,甚至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会难以看清是雾还是云。我还记得3岁的时候,跟妈妈去逛菜市场,我停下脚步久久不动,仰着头指向高高的天空:“妈妈你看——云居然是会动的!”我对这个瞬间记忆犹新,因为那曾是对我最有冲击力的观测。但在巴黎,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不光是因为我坐着地铁都常常赶不上窗外云的移动速度,更是因为这里的阴晴更替可以用“任性”一词来形容。我曾在10分钟内经历了天气的由晴转阴,到大雨到冰雹到雪,再由多云转晴的过程,并形成了每次看到目力所及处有朵乌云飘来就下意识摸伞的条件反射。

巴黎的云不仅仅是调戏路人的调皮男孩,也是我累了倦了的时候会拜访的好玩伴。依然记得某月某日那个平凡的黄昏,我从书本中抬起头,在喝水的片刻向窗外斜睨一眼,一朵狭长的樱花色的云几乎连接了窗子的对角。我站起身把头探了出去,只见晚霞一面把松柏和大地暗化成了剪影,一面把太阳裹进它的怀抱,以此成为黄昏与夜幕交接时的主宰。几束光柱挣扎着逃脱,发出橘色和金黄色的呼救,却被天空尽头那朵深紫色的云渐渐扼住咽喉。整个天空像是新年夜晚铁塔下的多簇烟花同时迸发,又或是莫奈画布上精妙绝伦的色彩杂糅。我默默伫立在窗前,忘記了冬日的寒冷,忘记了在外求学的孤单,忘记了生活的不易和烦恼,只想沉浸在这个美丽的瞬间,只想把这美好的一切铭记在心,永不忘却。

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也将千百次地顺着窗外望去,看着夜幕降临的万家灯火,寻找月亮的踪迹或细数群星;又或是斜倚在床头,被洒满房间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从夜晚到白天,从冬天到夏天,任由各色云等在巴黎的天空中寂静地流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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