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黑山头

作者:周子翔

近山,曲径通幽处,野草蔓蔓,风凌乱了青幽;远处,群山、草原与湿地、云朵相伴,原生态呼麦与长调伴随着马头琴的回音,打通了森林狩猎民与草原游牧民的历史通道。历史将哈撒尔古城渲染出不似人间的脱俗,阳光将黑山头小镇点画成七彩梦幻的仙境。

迟暮的阳光倾洒在疯长的夏草上,不到尺高的杂乱野草,却用不寻常的凹凸将古城划分出内外两区。残存的圆形石柱与干涸的护城河,诉说着昨日的辉煌,只有野芹菜盛开其间,向今天与明天传承着独特的记忆。

穹庐容身、敖包容人、萨满容心,几抹难以察觉的轮廓起伏辗转于地平线上。风幌如波,夕阳如血,河流如蛇,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我独自徘徊在这蒙古勇将用铁蹄踏过、长矛掠过的古城,抚摸一道道市井街道的纹理,其中或许还浸染着“上帝之鞭”盘织在其深处的温韵。于是,我轻起身,抹尽残败石基上的不甘,留下一分重现天日的希冀。1

天边,夕阳半没入远山,几座离群的孤山被云海覆盖得严严实实。光总是多彩的,夕阳仿佛点燃了什么,晕染了无定的浮云。立定草原,静观云动,远眺群山,俯瞰湿地,参差不定中,云朵如浪涌向温婉的远方,霞光挥别地平线步入下一个轮回。

云便是那不经意间溅起的朵朵涟漪,太阳坠入这绵延天际线后,惊起几只暮归的雄鹰。它们疲倦地掠过草地,诉说着历史的回声。群山只是它们的背景,远方是无尽的变幻,它们只好用生命作纸,以双翅为笔,浓抹淡描,勾勒晚霞一痕,泼洒游人一片,挥毫落日一方。2

漫步山头,轻越过片片碎石,踏上群山的中央。夕阳消逝在了浩瀚的山海中,空余下几缕游云,不带走清风万里。

却见一人立于山头,观那夕阳落山后,将自身的余热浸入温婉的白云。如梦似幻,夕阳将无尽留给了天空,也留在了人们的画面之中。淡淡的粉在中国风的山水画中突兀地打破黑与白的界限。

我缓缓侧身,残阳与山色相接,中天时,霞云是暮日的裳衣,坠山时,淡霞作游云的斑斓。将残阳没入群山,将群山映入残阳。我惊叹于这天人合一的意境,更惊叹于这向死而生的勇气。眼帘中,倒映着几缕细软的柔云,这一人一山与残阳相互衬托,十分融洽。

忽而,云似张翅待飞,化作一只浴火涅槃的傲凤,忽而却沉醉群山,变一缕形影不定、坠入深渊的风,渐渐消失于天际,变幻于月夜之中。

独坐于黑山头,叹那夕阳的悲凉,也惊于那一刹那的永恒。迟暮的昏黄没入暗夜,飞蛾扑火的残霞拂过夏日的云,一切,便重归寂静。

或许事物总是这样,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不过是千年一过客,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空间的变换。

而黑山頭的夕阳,总在等待着历史的回眸与渐远的回声。3

1 作者笔力深厚,寥寥数语,便将自然风光、人文遗迹、游客心境完美结合并呈现了出来,让读者仿佛能身临其境般感受到那份辽远苍茫,听到飘荡在古城里的一声叹息。

2 在荒凉的哈撒尔古城,雄鹰是难得的活物,却又像亲历了沉重历史般疲惫。作者展开丰富联想,赋予了雄鹰独特的象征意义,它们以生命作纸、双翅为笔,勾勒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历史画卷,也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3 作者立于山头欣赏夕阳,整个落日的过程给了其无限遐想和启迪。世上所有事物,无论多么美好,终究是如夕阳一般昙花一现,这固然让人感伤,但其美好的余韵亦值得长久回味。这份关于刹那与永恒的感悟来得自然而然,展现了作者灵动的思维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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