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深爱,不过是你

作者:方婧

命运赠予我最大的幸运,便是拥有我的“玩具魔王”。

幼时,颇具男子气。芭比娃娃之流,我向来不感兴趣,却独独偏爱搭建小火车。老妈因有表姐的前车之鉴,早已在我还没钻出来时便下定决定将我培养成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孩。由此,家里便时常响起“河东狮吼”,极显母老虎风范。

在妈妈当政的“独裁政府”治理下,不允许家中出现哪怕是一节的小火车。无他法,我只得对老爸撒泼打滚,不达目的誓不起身。他说服了固执的妈妈,魔术般为我打开了向往已久的玩具之门。

他常说,“她开心就好了,玩什么都可以”!那时的我只晓得,隔天他便用一天的工资给我买了辆极其精致的小火车,此后每晚都陪着我搭建。许久以后才明了,最为有趣的并不是精致的小火车,是他哄我开心的胡言乱语。

小学课程轻松,妈妈便打了主意让我圆了她的古筝梦,也好磨磨我的性子。待去了少年宫,我却独独看上了其貌不扬的葫芦丝,结果自是一番争吵。待爸爸一回家,二话不说扯着他袖子便开始哭,活像一小泼妇,一哭二闹自然是顺理成章。

还能怎么办?学呗!爸爸便给我买了只精致小巧的葫芦丝,吹出的声响像极了女子温柔绵长的歌声。于是乎,最为宠爱的小火车便被我丢在了角落吃灰尘。老师极为严格,还有淘汰制度,我那为数不多的好胜细胞便被激起。每晚父女俩的活动便成了他忍受我的魔音灌耳,却依旧为了让我欢喜违心夸奖着,且极为真诚,真是难为他了。类似种种,不一而足,他总是退步,我从未失手。八岁时,我执意放弃古筝去学毫无底子的新乐器,他为我买了个精致小巧的葫芦丝;十三岁,我鬼哭狼嚎嚷着要去图书馆而逃避奥数班,他为我造了一个带有木香的书柜;十七岁,我同妈妈因一把摇椅争论不休,他悄悄为我买下了我喜欢的……

他用他的爱亲手搭建了一座乐园,随我嬉戏打闹,任我肆意欢笑。而我呢?当小火车早已满是锈迹被丢弃在角落,当葫芦丝积满灰尘早已发不出声响,我开始挣扎,想离开这座爱的乌托邦。

“我想去北边读书!去亲眼看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什么样子。”我满是向往地说道。他便上演了变脸绝技,沉着嘴角向我喊道:“你只想着远方远方,你这一走我跟没你这女儿有什么两样……”紧接着便是一顿臭骂。

不知天下父女是否皆是如此,一个想一辈子紧随,另一个却开始想着逃离。我向往的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景,南方小镇是无法给予的。

我们因我的未来争论不休,我却渐失了斗志。是什么时候呢?是他瞪眼骂我时眼角骤然出现的深刻纹路吗?是陪着我晨跑时逐渐慢下的脚步,还是鬓角突兀刺眼的白发抑或是声声隐忍的叹息?八岁时他将我扛在肩上,能不喘气跑遍公园山,他问我:“小魔王,爸爸会给你好多好多好玩的,你一辈子都不能跑太远好不好?”

是谁脆生生应的那声“好”,又是谁开始无穷尽地争吵?

是我。他为我收敛年少轻狂,为我磨平尖利棱角,少年成了一个耐心有趣的父亲,却还是留不住一颗渴望新奇的心吗?初为人父的他不懂如何去爱我,就好似我是他童年爱不释手的玩具一般。当我在婴儿床上笨拙地翻身时,他总是趁妈妈不注意一把将我举起,却吓得我哇哇大哭。妈妈的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你当女儿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别整天不着调地瞎逗她!”他认错总是很干脆,可到了下次还是如此。

于幼时的我来说,永远新奇的玩具是最好不过的。不同年岁的我有着各式各样的玩具,这种源源不断的惊喜贯穿了我的成長岁月。可我似乎早已忘记,父亲将这些欣喜赠予我,他同玩具共同陪伴着我,不过也就是为了让他的女儿感到快乐罢了。

我追寻着更好更圆的月亮,却忘了他早已追不上我的步伐,也不曾想命运早已给予我最大的赠礼——我的父亲。因为爱,魔王只得一退再退,哪怕再一步他最心爱的玩具便会离他而去。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他惨败的结局早已注定。

所幸当时间终将游走,迷糊的小魔王明白,她所爱的,为之欣喜的,不过是这个有些笨拙却又尽其所能去令她展颜的父亲罢了。

小魔王注定惨败,因为她更爱。

作者说:亦父亦友,大抵形容的就是我的老爹了。我家中是典型的严母慈父,自小便更怕妈妈一些,全因她会揍我,而爸爸即便再气也仅仅是对着我干瞪眼罢了。写至父亲近几年的变化,思及即便是父亲也会经历生老病死时,还是会情不自禁红了眼眶。这就是我喜爱文字的缘由之一了,人会老去,世事也终将变化,文字却是不朽的。

写作在我看来是件很主观的事儿,你笔下的文字,仅仅属于你,它带着你的所有情感,怀揣着你心中那一段段精彩纷呈的经历。它承载着你的喜悦悲伤,甚至深厚至足以承担人生的重量。我想写的并非大多数人眼中的他,仅仅是我的父亲罢了。他或许有些缺点,生活使他变得圆滑,但于我心中,他只是我的父亲,一个我爱的人。

我承认我于写作上是有野心的,不仅是身边人,甚至是陌生人,我希望我有一日有足够的能力去描写出他们的人生。老师曾与我说,写作最为重要的是静下心来去代入,那样写出的文章才具有情感。人生短暂却又单薄,文字能做的,便是令它厚重且丰润。

我喜爱精彩,却不得不面对单一。因此我希望,写文章抑或是读文章能带我去感知不同的情感,别样的人生。不忘初心,以此自勉。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