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口难调四月天

作者:顾萍

题目

根据以下材料,选取角度,自拟题目,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江浙民谣: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头麻要雨,采茶姑娘盼阴天。

题目解析

很多学生在此次作文中,提炼出如下一些论点写作:二十四节气被遗忘,要重视传统文化遗产;要热爱大自然:对农民要感恩:要合群……很显然,以上主题与材料要表达的意思有明显偏差。仔细分析,以上偏差的出现,极有可能是写作者在审题时忽略了材料的全局,而只抓了个别字眼盲目推演而成。

对本则材料该如何审题呢?

首先,材料重点在民谣的第一句——做天难做四月天。它指出了材料指向的对象是“四月天”,涉及的评价是“做天难”。我们日常会说“做人难”,是因为人会因其本身属性的复杂、思维的多样性、生活环境的不同,以及群体生活的特性,处事难以周全,难以面面俱到。而在常規思维中,“天”则是高高在上,俯视群氓,几乎不存在难做之说。这则民谣却给我们提供了另一种思路,即在万物与天的关系中,万物不是匍匐在“天”的脚下,万物可以对“天”进行评判,提要求。当打破常规思维,我们能发现另一层困境:浩瀚无边的“天”同样面临着“人”的境遇——做天难,确切地说,是做让大家都满意的“天”难。

其次,“做天”尤其是“做四月天”难在什么地方?“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头麻要雨,采茶姑娘盼阴天”表明每个生命都对“天”有自己的要求,这个要求源于自己的个体需求。生命体自有其特殊性,它们是各不相同的,且它们每时每刻面临的情景也是不同的,因而,对“天”的需求也各不相同。从个体来看,这些需求是合理的;但从整体来看,则众口难调,绝无同时满足各方要求的可能性。此刻,从万物对它各式各样的要求来说,“天”与“人”恐怕并无本质的差异了。

既然我们承认了个体的差异性,也承认了差异提出的要求的合理性,然后可以考虑“天”的应对了。因为“四月天”的确无法兼顾蚕、麦、秧、麻、采茶姑娘的需求,这是客观事实。“天”都无法兼顾众生需求,更不用说我们人类了,人该如何应对呢?必须先正视、认同这种困境,不求全责备,从而保有自己的独立性、特殊性。

最后还有一个角度可以考虑。材料明确指出,这是一则江浙民谣,所谓民谣,是劳动人民在生产活动中总结出的经验和智慧。你看,在中国人朴素的智慧里,我们连老天爷都不给一点儿特殊关照,那么我们似乎更能理直气壮地对他人提出要求,而减少一些自我约束,我们对此种现象可加以批判。

适用素材与运用示例

适用素材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

运用示例

就不能有一个两全甚至多全的方案吗?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转悠了好几天,直到周末去外婆家,我才提了出来。

“为什么要两全?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外婆笑着反问。

我愣住了。不是……不是一定要照顾到每个人的吗?不是应该尽力满足各方面的需求吗?——一考生[南京师大附中高三]

适用素材

陆家一天三顿饭都归侯菊管。陆家人多,众口难调。老大爱吃硬饭,老二爱吃烂饭,公公婆婆爱吃焖饭。侯菊竟能在一口锅里煮出三样饭。——《侯银匠》

运用示例

汪曾祺的小说《侯银匠》里,那个心灵手巧的侯菊嫁到了陆家,面对老大、老二和婆婆不同的要求,“竟能在一口锅里煮出三样饭”。然而,这是小说中的情节,现实生活里情况往往大不一样:一锅红油端到桌上,说是要吃红汤火锅。结果,有的人根本吃不了辣;有的人吃得鼻涕眼泪直流,拼命地往嘴里灌水;有的人仍觉得不过瘾,愣是向服务生要了花椒,放在嘴里生嚼。——一考生[南京师大附中高三]

标杆作文

也无风雨也无晴

文/一考生[南京师大附中高三]

江南的四月天,外人看来春光烂漫,它却调侃说难做。众口难调,满足了一个就不称另一个的意,岂不是苦事?

如此说来,文学亦是苦事。大凡创造性的工作,多是左右不逢源。我煞费苦心写出一部小说,你说只爱读诗;我呕心沥血删改十年,你却说还不如初稿。文学难,难于上青天!甲爱批判,乙爱抒情;公说要团圆,婆说要分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头来只有你的笔杆子最无理。难怪林语堂的《红楼梦》译稿几度搁浅,最终也只是草草仿写了部《京华烟云》:林先生难做呀!凡动了《红楼梦》的,标准更比别家严苛数倍,蚕未得温和、麦未得寒的批评声,也趁势比别家响亮了数倍。

不少舞文弄墨者因此吓破了胆,从此要么丢下笔杆儿,要么堵塞六窍只留一窍,专为其中一类人服务了。《射雕英雄传》中只草草写了中神通,却未细讲他如何神通。好事之人便妄加笔墨,为那一群翘首以盼的看客编起故事来,什么《奇侠王重阳》《王重阳别传》,只求囫囵填饱肚皮。更有甚者化名“全庸”“金镛”胡编乱造几本册子赚快钱。诸如此类的,倒是不苦不难,只是失了文学的真谛,不配称为文学了。

文学的真谛在于“我”。“我”在社会里是无限小的,但在文学里,“我”即是无限大的天。爱默生说:“文学的功用就像是为我们提供了一座高台,站在上面我们可以俯瞰现实生活。”一位作家,站在文学的高台上,就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天的使命。你会像四月天一样,面对千百张要求不同的口。你会为难、会抱怨,无论写出什么,都会遭受读者的指责。正所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采茶姑娘盼到了阴天,可秧苗没盼到日头,它也是要骂的。

可文学只有苦吗?

我想,当王小波回忆那只唯一的“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的猪兄时是快乐的,伍尔芙畅想墙上的斑点时是快乐的,胡适之顶着骂名写《文学改良刍议》时是快乐的。循其本原,他们早看透了文学的难处,却因此参悟了“天”的本意。天是万物的天,同样是自己的天。你们要我阴要我晴,你们能给我声名、财富,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背弃我的本意。我为苍生写作,亦为自己写作。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亦知道迎合哪一位最有利可图,可我只当自己不知道。你大可怨声载道,大可威逼利诱,大可骂一句“写得什么玩意儿”,我白苦中作乐不动摇,也无风雨也无晴。

白先勇先生曾花数年时间将《台北人》翻译为英文,回顾那段生活时,他写下六个字:“翻译苦,翻译乐!”苦在工作繁重,众口难调;乐在文学本身。当翻译组组长将《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舞女金兆丽译作“Jolie”(法语的“美丽”)时,白先生忍不住拍案叫绝。彼时,文学的苦和难模糊了,而快乐此生难忘。

文学苦,文学乐!不如归依内心,也无风雨也无晴!

教师点评

根据以下材料,选取角度,自拟题目,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江浙民谣: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头麻要雨,采茶姑娘盼阴天。

本文开篇紧扣材料,立意明确。通常行文,往往由“天”及“人”,而本文由“天”及“文学”,从而在立意上高人一筹,颇具文化深度。第二段阐述充分,过渡自然,迁移合理,具体表现了文学的“难”。在论证中,作者结合自身的阅读体会,畅谈文学的真谛在于“我”,并由此延伸到文学的苦乐之辨。文章始终扣住“众口难调”,不蔓不枝,有理有据,体现了论证的严密性和思辨性。(顾萍)

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文/一考生[南京师大附中高三]

“富贵竹一周换一次水,两周见一次阳;绿萝10至15天浇一次水,每周照两三次太阳……”从初中起,我便一直志愿担负着照顾全班所有绿植的工作。不同植物的养护需求,我背得比李白杜甫的诗词还熟。

可不知怎的,无论我怎样掐准日子浇水见阳,忙前忙后,一学期结束总有几盆枯黄了,控诉着我的照顾不周。马上要放暑假了,绿植两个月得不到照料,不知开学时还能够幸存几盆。可我有更担心的事。

作为班长,我像照顾绿植一样地“照料”同学,可马上要搬入新教室,班内布置、座位安排等事务一次次提醒我“众口难调”。

不同的同学有不同的需求,如何协调?少数服从多数是多数暴力,满足个别需求时又得兼顾大局。母亲做腐乳时,我向她诉说了烦恼。她一边做一边平静地说:“做成一块腐乳,需要不同菌种的合作,但各种菌种的需求并不相同,一一满足吗?工作量太大也不现实。”她将腐乳倒入瓦罐:“这罐一封上,便是半年。在这段时间里,好氧菌利用残存的氧气发酵,氧气耗尽厌氧菌开始工作,半年之后,自然可口。”我看着瓦罐出神。

开学报到那天,我才想起放假前被我一起排列在走廊,“等候行刑”的绿植,不禁为它们祈祷起来。刚走到教室门口,一团团浓绿差点儿将我绊倒。富贵竹越发挺拔,绿萝越发苍翠,我不敢相信白己的眼睛。

原来,整个夏天走廊里的日晒雨淋,被廊檐过滤后柔和地洒在了绿植上,一缕阳光、几滴细雨,恰到好处。我仿佛看到瓦罐里的菌种正在恰到好处地合作着。

走进教室,与以往不同,我不做统一安排,让大家自主选择、自己动手。于是,希望靠窗与想要坐前排的同学各得其所,板报、窗帘被装饰得如家般温馨。

我笑着,想起了海子的一句诗:“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或许,让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安排。

我欣慰地笑着,窗外走廊上的那片绿也笑得嫣然。恰到好处。

教师点评

这是一篇看似浅显,咀嚼起来却有滋有味的记叙文。文中的“我”面临着“四月天”式的双重困境:一是班级绿植对阳光和水分的需求不同;二是同学们对班内布置、座位的要求不同。作为班长的“我”对此一筹莫展。母亲通过做腐乳一事“点化”了“我”:面对不同的需求应该顺其自然。“我”释然照做,一切皆安。作者对材料的核心旨意理解准确,情节设置匹配恰当,不仅演绎了材料,还超越了材料。文章语言流畅自然,于亲切中见真诚。没有“高大上”的素材,亦无艰深浑厚的思辨,作者从生活之河中打捞出的这一瓢水,原汁原味,令人赏心悦目。(顾萍)

莫迎合

文/一考生[南京师大附中高三]

赫拉克利特曾言“我寻找过我自己”。

这句话用来形容当下许多人的生存状态再合适不过了。他们或许也曾寻找过自己的本心,却在茫茫人海中迷失了自我,让“寻找”成了过去式。

曾有民谣唱到“做天难做四月天”,意思是说,哪怕是天,也不能让万物都满意。反观我们不少人,却似乎“心比天高”,总是想着迎合所有人,左右逢源,将自己的本心打磨揉搓成柔软无质的胶体,好融入不同形状的生存夹缝中。

殊不知,努力合群的样子是一个人最孤独的样子,而将失落的自我价值投入他人的评价体系,终究归于空虚。

当今,我们对“知识分子”为迎合大众的种种需求而“为稻粱谋”的例子已司空见惯。而大众媒体为了迎合公众趣味的需要,为了满足公众的猎奇心理,将沉重的话题稀释,制造出虚假新闻,这类事也已屡见不鲜。无论是知识分子对真理和文化严肃性的追求,还是媒体从业人员的职业素质与理性,早已丢失于声色犬马之中。

然而他们忘记了,生而为人本就有其个体异质化所在,一个人永远不能取得所有人的欢心。

木心曾经说自己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惠特曼也曾感慨自己的心“被孤立、被包围在无限空间的海洋里”,诺贝尔奖获得者石黑一雄也说:“我认为人的一生中总会有某个时刻,需要坚守自己的决定。”这些,都是对个体异质化的认同,是人不消失于人群中的证据,是一个人对自己本心的坚守。

就如“四月天”一样,即使蚕、麦、秧、麻有不同的需求,它也依旧灿烂着它的阳光,哀愁着它的雨露。

把自己从迎合他人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吧!成为下一个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光影世界,纵世情凉薄却深情活着的凡·高;成为下一个即使失去声誉、金钱,也依旧为艺术而坚持的《夜巡》的画者伦勃朗。

成为下一个肆意明媚或忧伤的人间四月天!

教师点评

文章结构清晰,由“寻找过自己”到迎合他人“迷失自己”——“将自己的本心打磨揉搓成柔软无质的胶体,好融入不同形状的生存夹缝中”,从而强调面对多样化的外界评价,迎合导致了“自我价值”的失落。文章列举了“为稻粱谋”的知识分子、为“猎奇”而牺牲新闻道德的某些大众媒体,木心、惠特曼、石黑一雄、凡·高、伦勃朗的例子信手拈来,内容充实。文章語言形象有力,值得借鉴。(顾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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