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人

作者:沈安澜

临近过年时,秦淮河畔的繁华街道上更显生机,阵阵红色的风在宽阔的街道上穿过。噼里啪啦的鞭炮在周围炸开,炸得空气中的粉尘都染上了喜庆之色,到处都挤满了人,每个角落都有观众,每一处都是舞台,都上演着精彩绝伦的故事。

灯笼高挂,大旗招展。

在这弥漫着浓厚过年气氛中,我又想起了那个身影。

每年都会有这样举家团圆的时候。

男女老少,琳琅厚礼,聚集一堂,老一辈倚在沙发上聊天,小孩儿则一刻也不消停,拿着手机盯着屏幕,照样可以满屋子窜,父亲和几个舅舅正举着红酒在那里老学究似的“品”酒……

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却看到一个身着黑色夹克衫的老人,他瘦得像个竹竿,满头白发,脸两侧凹下去,不见一丝血色,佝偻着腰斜背着一个大木箱子。“走错了……”我刚想开口,阿姨急忙走上前,“呀,您来啦!快请进。”老人伸脚入门,发现自己鞋上的灰土,又战战兢兢地缩出去。阿姨给他拿了鞋套:“请进吧。”客厅里的人们立刻静了下来,一脸异样地看着阿姨,满脸问号。“他是谁?”

我看着老人的箱子愣神,抬眼瞬间,竟一不小心与他对视,他的眼睛里布着极不均匀的红细丝,眼中透露出一些期待,他把箱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大团面团,小心翼翼地问:“喜不喜欢面人啊?”

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小了一点。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可怜他,我点点头。老人从箱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各色面团,其他孩子看到五彩缤纷的面团,好奇地聚过来。老人指尖有如芭蕾舞演员踏波,轻盈敏捷,可每一个动作下去,又是那么踏实。平淡无奇的面团经过老人一番摆弄,一划一刻,一只金黄色的龙苏醒于云间,仰望苍穹,蓄势待发。孩子们感受到面龙的气势,也卷起袖子想一探究竟。老人张嘴就来:“做咱们这一行的,讲究几个动作,搓、捏、挑、画,一步都不能塌下……”技巧很多,大到面人的五官比例,小到竹签子要以四十五度拿,这门传统手艺,从汉代兴起一直传到如今,无处不散发智慧的光芒。老人教完了,可我们大概是笨学徒吧,吭哧吭哧地还在捏,老人又挨个细心指导。

我不肯放弃,好似有一根沾染着新奇的喜悦的绳子牵着我,直到阿姨吆喝一声“吃饭了”,我们才“善罢甘休”。

老人吃完饭,道了谢,摇摇摆摆地走出了门。他又回头很有精神地说“捏好的面人,要放在阴暗处,不要暴晒,否则面会掉下来。”

奶奶问话了:“这大过年的,为什么请个陌生人来我们家里呀?”阿姨笑道:“他是个捏面人的高手,七八十岁的人了,孤身一人挺可怜的,过年了请他到家里来吃顿好的。唉!现在的手艺人,生活越来越艰难了……”

这大概是几年前的事了。时至今日,流连在秦淮河畔,画舫中的点点灯光,好像是将天上的星星洒在了河面上。

民俗博物院前,熙熙攘攘地聚着人,我一瞧,正是那个手艺人!他一袭黑色长衫,满面红光,嘴角扬着笑,宽大起皱的手指看似笨拙,可却灵巧的很,捏着小小的面团,在手中一滚,再用牙签轻轻一挑,一勾,顷刻间,一个亭亭玉立的嫦娥便跃然于指尖,正是“以油面糖蜜造如笑靥儿”。四周一片“哦哦”的赞叹声,大家争抢着买下这些妙趣横生的面人,抢着与这些面人合影,还有的在一边左右仔细端详,看这面人是如何捏的。

在大师的一旁,树立着这样一个牌匾: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莅临本馆。老人在忙活的間隙,抬起头扫视一眼人群,笑着说:“现在,走手艺这条路可是走对咯,越来越好啦。国家对文化的重视,是我们长久传承下去的支柱啊……”讲得越多,笑容愈发灿烂。

传承了千年的传统,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是不会因为手工艺者的老去而消逝。它有着极高的艺术魅力,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我相信,这条充满着传奇的匠人之路,会一直一直传承下去。

我看到,老人的舞台,搭起来了。文化与技艺的蛟龙,腾飞于上。

(指导教师:张桂东/编辑:王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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