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与玫瑰

作者:熊培云 卢敏

一个冬日,雨水绵绵,我去布雷斯特的FNAC买回一张《小王子》的法语磁带,一路上边走边听,听到我熟悉的那段文字时,不禁停了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一个人爱上了亿万颗星星中的一朵花,他望望星空就觉得幸福。他对自己说:“我的花在那儿……”但是,如果羊把它吃了,对他来说,所有的星星都像忽地熄灭了……

你须寻得你所爱,并且为之守望。这是我初读《小王子》时的感动,至今未息。

而且,这种爱并不止于男女之情,也包括我对文字与思想之热爱。我曾经和删除我文章中的好句子的总编辑说,如果你删除文章里我最想表达的那句话,我之所爱,这就像羊把小王子的玫瑰吃掉了一样,对于我来说,这篇文章里所有的字在你的报纸上都忽地熄灭了。

回望人类历史,千百年来,我们守望的不只是爱,还有生活。当政治横行无忌,夺走我之所爱,夺走我之生活,那些被人高歌的伟大事业同样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也忽地熄灭了。

尽管历史充满残酷,但它又是那么丰饶多情。关于爱与生活,本文不作长篇大论,只讲两个与之相关的小故事,一个发生在古代,一个发生在现代,却有着共同的主题。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古罗马时期。据说当年的罗马军队带着葡萄的种子到达位于高卢的博讷时,这里的葡萄美酒俘获了他们的“芳心”,他们宁可留下来当酒农也不愿意再去南征北战,拓展帝国的疆土了。为此,查理曼大帝后来还不得不颁布法令,禁止军队经过博讷。难怪莎士比亚会借李尔王之口说出“罗马帝国征服世界,博讷征服罗马帝国”。生活,让战争走开,让帝国坍塌。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巴黎玫瑰”的。1942年5月,据说,当德军进驻巴黎时,卖花姑娘洛希亚看到平时生意兴隆的花店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买花,她心里十分难受,不是担心凋敝的生意,而是沦落的生活。于是,她将店里所有的玫瑰花和她从别人店里买来的玫瑰花一起打包,送给左邻右舍。洛希亚的行为感动了大家,第二天早晨,驻扎在香榭丽舍大街的德军发现,几乎所有的巴黎女人,都手捧鲜花,面带笑容,眼里没有一丝绝望的神情。

十年后,戴高乐还专门找到了洛希亚,并且将她称为“巴黎的玫瑰”。当年执勤的德军士兵著书回忆此事时,同样不忘感慨:我们可以征服这个国家,却无法征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这是两个意味深长的故事。前者,征服罗马帝国的,不是博讷,而是生活。准确说是平民的生活愿望征服了帝王的政治野心。在那样的年代,不跟随国王打仗算是“政治不正确”了。然而,这才是历史最真实的面貌——所有帝国终究灰飞烟灭,只有生活永远细水长流。而后一个故事则表明,即使大军压境,即使枪炮压倒了玫瑰,生活仍是可以选择的,人们一样可以尽享伊迪丝·皮阿芙《玫瑰人生》中的情爱,选择站在玫瑰一边。你可以剥夺我的自由,却不能剥夺我对自由的不死梦想。你可以摧毁我的美好生活,却不能摧毀我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二十一世纪,我们该怎样哺育和记录文明,如何从政治的世纪、流血的世纪,回到生活的世纪、流汗的世纪,在此我们不妨温习一下威尔·杜兰特写在《世界文明史》开篇中的一段话:

“文明就像是一条筑有河岸的河流。河流中流淌的鲜血是人们相互残杀、偷窃、争斗的结果,这些通常就是历史学家们所记录的内容。而他们没有注意的是,在河岸上,人们建立家园,相亲相爱,养育子女,歌唱,谱写诗歌,甚至创作雕塑。”

偶尔走失,从未离开。没有比生活更古老的过去,也没有比生活更高远的未来。无论经历多少波折、困苦与残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寻,亘古如新。

文本解读:四川省成都市西北中学 卢敏

《小王子》里面充满了哲理和思考,有儿童视角的生命本真的回归,有理想和责任的坚守,有对成人功利和愚妄的批判,作者选取其中最经典的“你须得你所爱,并且为之守望”来表达人生的追求和执着。只有坚守我之所爱,才有我之生活,充满爱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穆罕默德曾说过:“如果你有两块面包,你得用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人不是只靠吃米活着,还需要玫瑰一般的爱与梦想,就像那个流传已久的故事一样,爱江山更爱美人。大不列颠国王爱德华八世为了美人退位成了温莎公爵,还原了“历史最真实的面貌——所有帝国终究灰飞烟灭,只有生活永远细水长流”,无论战火如何纷飞,无论灾难如何肆虐,人们的不屈和梦想都源于“对生活的无限向往”。

铸成文明的不是血与泪,一生温暖纯良不舍爱与自由才是人的本性,困难弥坚,人性弥韧,才有归去来兮的陶渊明,才有垂钓富春江的严子陵,才有梭罗笔下郁郁葱葱的树林,才有简单平淡的生活不被视为一种堕落。在那时,真正的生活可以坐在时间的溪水里垂钓天上的星星,即使终日奔波于风尘,可以看大地寒来暑往,四季消长分明,亦可以看种子播撒信念,古树支起苍穹。 学生运用示例一

玫瑰终会凋零,其香韵令众人向往。生活亦是如此,暗淡之余,有一份信仰,便触及一份光亮。计较过多无谓的诉求大可不必,守望着玫瑰般的生活便是永恒。

对生活的梦想和坚持可征服罗马帝国,也可掩盖战争残酷。不减生活向往,心存希望火光,如同诚品书店的创始人吴清友先生,在16年赔本状态下选择坚持,用尊重艺术来证明“生命的精进比才华重要,艺术的坚韧比灵感珍贵。”

我们或许会在生活中迷失方向,但若一丝火焰未灭,美好便不弃你而去。愿你每天手捧着一束玫瑰,迎接从未迟到的朝阳。

——四川省成都市西北中学 冉惠文《守望玫瑰般的生活》 学生运用示例 二

人生不可能永遠一帆风顺,而在荆棘丛生的生活中,信仰的力量是无边无际的。人可以为信仰而活,因信仰而死,更可以凭坚定的信仰超越平常的自己。以信仰为胄,往往可以砥砺自己成为不一样的自己。

——四川省成都市西北中学 赵诣《以信仰为胄,砥砺前行》 学生运用示例 三

罗曼·罗兰提出了一种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的可能性,即“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有如古罗马时期被博讷美酒征服的士兵,抑或是不甘生活被纳粹摧毁的“巴黎玫瑰”洛希亚,以及冲绳岛战役中,拒绝带武器上阵却救下75名战友的戴斯蒙德·道斯。这些残酷年代的传奇经历告诉我们,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种英雄,他们没有杀人,因热爱生活、生命而真正成为无冕的英雄。

“即使枪炮压倒了玫瑰,生活仍然可以选择”,历史的车轮碾碎了无数先驱的头骨之后,剩下生活的信念永存。每一个勇敢热爱生活的人,都是无刃的英雄。

——四川省成都市西北中学 孙明玥《无刃亦英雄》

(编辑:于智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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